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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ursday, May 2, 20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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拂曉文壇 e-DAWN Articles 李德毅


登山小札 - 李德毅
      2014.11.05


黎明即起,小心翼翼既沒灑掃房間,也不擦拭桌椅,就怕驚醒枕邊人。 梳洗完畢,穿上爬山鞋拿著登山杖,開始退休以後每天清晨固定的登山運動,時間大約都是在六點左右。

沿著新北市新店區安康路二段一路快走常常會遇到一位清潔隊員,看來五十歲左右,滿面笑容身體壯碩,她推著插有紅色小旗的環保車,清掃馬路沒有留下一點痕跡,說聲早上好,加上一句辛苦了,皆大歡喜。 左轉安德路,再向右轉,經過安光路就到了公館崙福德宮,老廟祝雖然已年過七十也許有土地公庇護,依然精神抖擻動作俐落,爬上爬下整理香燭,供桌,毫無老態龍鐘之像。直接穿越祥和路就是柴埕路,一分鐘後便看見釘在牆上的二十二巷路牌、套句軍事術語--攻擊發起線—這兒就是我每日登山的起點!


剛開始走這條路時,初次遇到的人都對我說老師早,連忙坦承敝人既無才又欠德怎堪為人師表? 實為生活所逼庸庸碌碌,汲汲營營於蠅頭小利,對方仍然稱讚我文質彬彬有書卷味,明知是社交言語,聞之心中還是一快,可見我依然保有愛慕虛榮之心。 前方一片綠竹林微風吹動枝葉,發出的聲音彷彿是管弦樂團演奏的交響樂曲,此情此景應是有聲勝無聲。 有回湊巧看到一條赤尾青竹絲盤踞在竹枝上、通常它們翠綠色的身軀在竹子林中比較容易隱藏、赤尾青竹絲又稱作赤尾鮐,名列臺灣六大毒蛇之一,不過被青竹絲咬到的死亡率並不高只有百分之一、二。

走完大約四十五度左右仰角的坡道,就到了金山福德宮,那是在四十餘年前由兩位駐守在附近的阿兵哥,費盡千辛萬苦才蓋好。其中一位阿伯已經去世,另位退伍老兵在民國一百零一年無條件將福德宮讓給一對夫妻管理,只有每日上的頭柱香,是這位陳老伯伯的專屬權利。 經福德宮左邊階梯走到海拔一百九十公尺高的柴埕尖,這段坡道較為陡峭所以難爬。從最高處俯視國道第二高速公路來來往往大小不一的車輛,回憶明朝嘉靖年間羅洪生狀元所寫醒世詩:逐利貪名滿世間,不如破衲道人閒;這些車中之人是否都是為了追名逐利而四處奔波? 我在退休之前與他們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,只好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來自圓其說了! 站在山頂涼風徐來,很快就將濕透的衣服吹乾,喝些水稍為休息就循原路下山打道回府。


臺灣山蘇花是台灣少數大型常綠色附生蕨類之一,臺灣人越來越重視養生,所以像山蘇這類野菜都是餐桌上的熱門菜餚。 柴埕步道許多大樹頂端都長有山蘇,只是人手所及之處的山蘇都被採光,不過能夠物盡所用也算得上是好事一樁! 很快又回到了綠竹林,蘇東坡曾作詩﹕寧可食無肉,不可居無竹,無肉令人瘦,無竹令人俗,人瘦尚可肥,俗士不可醫。 由此可見東坡居士絕非茹素之人,自然無緣紫竹林中觀自在,更不必說白蓮座上現如來。

至於敝人乃心俗面更俗之人,只要提起蘇軾大學士立即聯想到東坡肉,見到竹林,酸筍絲控肉飯和竹筍炒肉絲的香味就讓我回味無窮! 東坡居士住處竹林茂密不知有無青竹絲來訪? 月黑風高雨打竹林,是否會擾亂蘇大學士酣睡? 也許詩人的靈感就是由此而來!

穿過竹林有片空曠之處占地大約十坪左右,每天早晨六點四十分左右,就有將近二十幾位資深美女帥哥在此地運動。 興建金山福德宮的陳老先生告訴我,他少年時曾經在四川峨嵋山習武,難怪現在已經高齡八十六歲還是可以充當老師,帶領大家練習五行健康操。 大夥邀請我一同運動,只因目前我已經在學習太極拳和八段錦,知道自己資質愚昧就怕如同傳說的梧鼠一般,本身雖有五技:會飛卻沒法飛高,爬樹上不了樹頂,會游泳只是游不遠,挖的洞很淺藏不住身體,能走路但是沒有人類走的快,沒有一項技能專精,因此只有好言婉謝。

二十二巷住有一位六十歲上下的大嬸,以資源回收為業,有幾回正巧她拖著板車去回收站,於是替她推過一小段上坡路,事後大嬸一再道謝,我反而不好意思。 這位婦人工作非常辛苦,可是從來都沒有露出無奈和憂愁的表情,言談之中反而充滿知足常樂和感恩的心,真是位豁達樂觀可敬的女士。 每天走這一趟來回將近八十分鐘,路程四點六公里,計步器顯示僅僅消耗了二百五十六大卡,吃下一碗泡麵就前功盡棄。 可見想要減肥瘦身的朋友如果無法調整飲食,節制口腹之慾,只靠運動效果可能不會太理想。

我由攀登柴埕尖這個小山丘,想到孔夫子以仁者樂山比喻具有仁愛之心的人、品格寬廣仁厚、個性像山岳一般平靜沉穩。 自認絕對無法達到孔聖人對於仁者的詮釋,只是期勉自己本諸良知盡力而為。 孔子所說:登泰山而小天下,其實也有勉勵世人要有開闊的眼界,心胸不要狹隘凡事無須斤斤計較,與浩瀚宇宙相比人類何其渺小,生命又如此短促,在世間虛度幾十寒暑作為過客的我們,面對種種紛爭就當作是過往雲煙隨風消逝。 但是對於行事積極進取的有志之士而言,這個想法可能稍嫌消極。

如果是,滾滾長江東逝水,浪花淘盡英雄,是非成敗轉頭空,青山依舊在,幾度夕陽紅。那麼,萬丈紅塵,浮華若夢,豈會被能捨能放的瑣碎之事牽絆糾纏一世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