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拂曉文壇 e-DAWN Articles 李德毅

  媽媽失智了 - 李德毅    2015.06.02

 

老媽因為不能適應在國外生活,四年前由小弟送回臺灣與我們夫婦同住。原本一切正常,可是在半年前她出現了一些與平日不一樣的怪異行為,像是給她吃維他命及營養品藥丸眼看吞了下去,沒有料到她會偷偷吐出來塞進沙發縫,這還是外勞發現告訴我們,拿給老媽看問她為什麼有藥不吃而藏起來?她竟然說那些全都是毒藥我們想要害她。又常常埋怨她的錢被我們夫婦和印尼外勞偷光。見到孫子,外孫也都不認識,我是她哥哥,內人則變成我妹妹,姐姐和姐夫反而成為她的姐姐和姐夫。 給她看先父的照片非但認不出來,還問我那老頭是誰?語言表達和理解能力更為嚴重,不是辭不達意就是答非所問。打開冰箱也不管食物是否煮熟拿了就吃,有次還將我拖鞋放進冰箱的冷凍櫃,過了好多天才被內人發現。

基於這些反常的行為我們懷疑老媽可能是得了失憶症(癡呆症),立刻安排她去醫院檢查。醫生要求她寫出自己名字,結果字體是歪七扭八像鬼畫符,就連最簡單的個位數字加減法也不會算,這那裡是曾經為人師表應該有的程度!經過電腦斷層掃描檢查後,不出所料,媽媽是得到了額顳葉型失智症。

感謝醫生耐心的解釋,我們才瞭解失憶症目前無法治癒,而且退化的程度比老化的情形更快速。還特別提醒我們,失憶症患者記憶力減退,頭腦幾乎是一片空白、言語表達有困難、對於時間地點沒有概念也沒辦法分辨白天或是晚上、疑心病重、情緒轉變比較快,會有突然生氣罵人打人的脫序行為、最主要的症狀就是認知功能產生障礙,原本熟悉的事務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,日常生活功能逐漸退化無法自我照顧!


既然確定了病因,我們就依據醫生指示,擬定出照顧媽媽的標準流程試著來減緩她的失智。首先與外勞溝通,讓她瞭解阿媽現在大概只有三,四歲小孩的智力,所以要格外細心和耐心。我們也遵照醫師的囑咐,隨時提省糾正媽媽的錯誤,如果誤認我是哥哥要立刻改正,這樣可以增進她的自信減少錯覺與幻覺。因為媽媽自我照顧能力很差,容易感染疾病,加速失智症的惡化,所以更要加強維護個人衛生。當然,有規律的散步對於老母親的病情會有幫助。她已經九十二歲,行動不靈活,神經血管的動力調節功能自然會逐步降低,血管壁也缺乏彈性,如果突然用低姿勢從馬桶或是床舖站起來,會產生體位性低血壓而昏倒,造成骨折受傷加劇失智病情。又因為心智退化,自己無法控制飲食的多寡,也沒有饑渴的感覺,所以我們特別要調配均衡營養的食物和適當的份量。

細心又富有愛心的醫生還強調失智患者多半有憂鬱、自卑、疑心、孤獨、幼稚、妄想等心理的困擾,陪伴或是看護的人要能體諒老媽的心態,讓她感覺有安全感,受到大家呵護,所以有時要與她在肢體方面有適度的接觸。拍拍肩膀、撫摸臉頰、額頭,這些細微的動作比語言的溝通效果更好。

醫生提供我們照顧母親的生活起居方式非常詳細,只是面對我家老娘不但要活學活用還要隨機應變。用餐時媽媽,外勞,內人與我各自坐在餐桌一邊,起初媽媽不吃總是看著我們的餐盤,幾次以後我們才恍然大悟她懷疑我們的飯菜比她的好吃,於是每回在吃飯前都是先讓她挑選,從此以後這個問題就解決了。她原本就有重聽,所以孫子和外孫合送了一副名牌的助聽器,可是她不喜歡佩掛,都會取下來,根本聽不清楚我們在說什麼,和她溝通非常困難。加上疑心病重,對於每件事情都要追問,偏偏記憶又嚴重退化,往往同樣一件事情問了無數次還是記不住。

有時我實在不耐煩,控制不住情緒放大音量與媽媽爭執,可是看到她臉上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無辜表情,讓我覺得自己真是個不孝的兒子。難怪論語為政篇:子夏問孝。子曰:色難。為人子女表現和顏悅色的樣子侍奉父母並不困難,能夠發自內心真情流露出喜悅的態度面對他們確實是有些困難,久病無孝子這句話是其來有自呀!


如果與朋友或是左鄰右舍的失智老人相比,老母親還算是容易照顧。聽說一些阿媽阿公在家裡隨地便溺,縱使包了紙尿褲也會扯掉。我媽媽雖然也需要穿上紙尿褲,不過還算聽話,不會將它拿掉。比較讓我們頭痛的事情就是她不喜歡吃青菜水果。原本以為打成果菜汁會破壞其中的纖維,結果請教我同學他是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(The John Hopkins University)醫學博士告訴我蔬果含有許多纖維,有些太微小眼睛根本看不見,因此打成汁並不會破壞纖維。不過我們必須在她面前先嚐一口,否則母親會懷疑要毒害她而不喝。而外勞最傷腦筋的事情就是老人家睡眠時間非常不固定,因為分不清楚日夜,往往在半夜要出去散步,有時候在大白天卻想去睡覺,晨昏顛倒的生活讓外勞無法處理日常事務。

求教醫生給了我們撇步,要大家輪流和她聊天,即使是雞同鴨講也無所謂,目的是讓她作息正常。也可以找些簡單的家務事給她做,不但可以增進她的參與感和自我肯定,也可以讓她白天不會想睡覺。於是我們會拿一些衣褲讓她摺疊,沒想到老媽只將自己的衣服排的整整齊齊,其他人的則丟在一旁,讓我懷疑她似乎是在扮豬吃老虎!

每天晚上外勞替媽媽取下活動式假牙梳洗完畢,在她睡覺前我們都會揮手說晚安。只見她咧開沒有牙齒的嘴傻笑,我心中真是百感交集,一方面感謝上蒼讓我們還可以與高齡的老母親相聚一堂,難過的是對於她日益嚴重的失智症卻束手無策!只有盼望在她有生之年治療失憶症的藥物能早日出現,媽媽就可以頭腦壯壯的與家人歡度餘生了!

自從媽媽失智以後才知道這種病是會遺傳而且至今是無藥可治,我們為了避免也得到失智症就根據醫師建議:三餐盡量採用地中海方式的飲食(Mediterranean diet)也就是多吃蔬菜,水果,堅果,五穀雜糧,魚類和白肉,減少食用紅肉。每天大約喝80CC紅酒,烹調時不要使用加工食品和調味料而多用橄欖油。除此之外,每星期最少要運動二次,每回不要低於半個鐘頭,閱讀雜誌,來場衛生麻將,還要經常參與社團活動與朋友保持良好互動,交流等預防作法。我與內人約定彼此互相督促,要有恆心和毅力的照表操課不可以稍有懈怠疏忽,否則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家或許又會增加兩位失智的人,三位癡呆老人坐在一起搖頭晃腦,比手畫腳,喃喃自語,各說各話,這樣的畫面想起來還真是可怕呀!